世界著名植物分类学家胡先骕教授(1894-1968),是一位博古通今、学贯中西的学者。他不仅对植物分类学家有很深的造诣,而且对古植物学也情有独钟。如他在《植物分类学简编》这本著名教科书中,就特别谈到“演化和分类的关系”,认为“演化是分类的基础”,并十分强调化石植物是探讨植物系统演化的重要证据。同时,他还有意识地向读者介绍一些古植物学基本知识与经典文献,以引导植物科学工作者培养古今结合的思想方法和工作作风。
胡先骕教授曾先后两次赴美国留学,头一次是1913—1916年,在美国加州大学农学院学习森林植物,获学士学位。第二次是1923—1925年,在美国哈佛大学攻读植物分类学,获博士学位。他在美国学习期间,深受美国植物学之父Asa Gray(1810—1888)学术思想的影响,并对古植物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一部研究中国新生代植物的专著问世
位于山东省临朐县境内的山旺盆地中新世(距今 1500 万年)硅藻土地层,富含大量的动植物化石。1 9 3 5 年,我国著名地层古生物学家杨钟键教授(1897-1979)和他的同事们在该地层采集到许多宝贵的动植物化石,其中大量的植物化石均交给了胡先骕先生进行研究。在1937年6月,抗日战争爆发前夕,美国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的钱耐教授应邀访华,并赴山东省临朐县采集山旺植物化石标本,从此拉开中美两国科学家合作研究山旺植物化石的序幕。通过胡先骕和钱耐对种类繁多的山旺植物化石潜心合作研究,第一部分研究成果曾于 1938 年 11 月在美国卡耐基研究院第 507 号出版物上发表。接着第二部分成果又于1940 年 10 月在该研究院第 527 号出版物上问世。同年,中国古生物志新甲种第 1 号,重印了这两部分重要的研究成果。
中国新生代植物研究的第一本专著——《中国山东山旺中新世植物群》,就是由胡先骕与钱耐合著的。研究结果表明:我国山旺植物群同北美第三纪植物群存在许多相同成分,这对解释东亚—北美植物地理关系的历史形成过程具有重要的科学意义。该专著是系统研究山旺中新世植物群的奠基之作,并开拓了我国古植物学研究又一新的领域,是我国乃至远东地区新生代植物研究的划时代性巨著,至今它在国内外仍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
“活化石”水杉的发现
1941年,日本古植物学家三木茂博士(Shigeru Miki)(1901-1974)根据日本上新世地层中的植物化石,在《日本植物学杂志》上发表了一个当时以为已经绝灭的化石植物新属——水杉属。
1946年春胡先骕收到中央大学郑万钧教授寄来的植物标本,该标本由薛纪如采自四川万县磨刀溪附近。胡先骕根据标本反复研究,确定该标本与三木茂发表的化石植物水杉属的形态相同,应为同一属植物。不久,胡先骕在《记中国老第三纪的一种水杉》一文中,对化石水杉和现存水杉进行了比较,该文于同年12月在《中国地质学会汇报》上发表。值得注意的是,胡先骕在这篇文章中还特别提到,他将与郑万钧联名发表一篇有关水杉现存种的研究论文。经过胡先骕和郑万钧的深入研究,将这份采自四川万县磨刀溪的植物标本,正式命名为水杉(Metasequoia glyptostroboides Hu & Cheng),论文发表在1948年5月的《静生生物调查所汇报》上。同年9月,胡先骕在《美国纽约植物园园刊》上,发表了“活化石”水杉在中国是怎样发现的》一文。毫无疑问,这一重大的科学发现,对世界植物学和古植物学均做出了最为杰出的贡献。
推动我国古植物学的发展
胡先骕先生不仅注重现代植物分类学与古植物学的结合,而且还特别关心古植物学的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例如胡先骕先生与我国著名古植物学家徐仁教授(1910 — 1992)学术交往十分密切,在 20 世纪5 0 年代中期,徐仁教授曾在中国地质科学院从事生物地层学方面的研究,由于他的研究兴趣是从植物系统学和植物解剖学的视角,利用植物化石探讨植物起源、演化及其与古环境变迁的关系。当胡先骕先生了解到徐仁的想法以后,即刻向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推荐,并建议成立古植物学研究室。终于在1959年,由徐仁教授在我国现代植物学研究机构中组建了至今唯一的古植物学研究室。在此期间,胡先骕先生还特意向徐仁教授推荐了几位植物分类学基础较好的学生从事古植物学的研究。由此可见,胡先骕对推动我国古植物学的发展和人才培养曾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作者:孙启高,原刊于《植物杂志》2003年第5期
水杉歌
余自戊子与郑君万钧刊布水杉,迄今已十有三载。每欲形之咏歌,以牵涉科学范围颇广,惧敷陈事实,坠入理障,无以彰诗歌咏叹之美。新春多暇,试为长言,典实自琢,尚不刺目,或非人境庐掎摭名物之比耶?
纪追白垩年一亿,莽莽坤维风景丽。
特西斯海亘穷荒,赤道暖流布温煦。
陆无山岳但坡陀,沧海横流沮洳多。
密林丰薮蔽天日,冥云玄雾迷羲和。
兽蹄鸟迹尚无朕,恐龙恶蜥横駊娑。
水杉斯时乃特立,凌霄巨木环北极。
虬枝铁干逾十围,肯与群株计寻尺。
极方季节惟春冬,春日不落万卉荣。
半载昏昏黯长夜,空张极焰光朦胧。
光合无由叶乃落,习性余留犹似昨。
肃然一幅三纪图,古今冬景同萧疏。
三纪山川生巨变,造化洪炉恣鼓扇。
巍升珠穆朗玛峰,去天尺五天为眩。
冰岩雪壑何庄严,万山朝宗独南面。
冈达弯拿与华夏,二陆通连成一片。
海枯风阻陆渐乾,积雪冱寒今乃见。
大地遂为冰被覆,北球一白无丛绿。
众芳逋走入南荒,万汇沦亡稀剩族。
水杉大国成曹郐,四大部洲绝侪类。
仅余川鄂千方里,遗孑残留弹丸地。
刼灰初认始三木,胡郑揅几继前轨。
亿年远裔今幸存,绝域闻风剧惊异。
羣求珍植遍遐疆,地无南北争传扬。
春风广被国五十,到处孙枝郁莽苍。
中原饶富诚天府,物阜民康难比数。
瑶花琪草竞芳妍,沾溉万方称鼻祖。
铁蕉银杏旧知名,近有银杉堪继武。
博闻强识吾儒事,笺疏草木虫鱼细。
致知格物久垂训,一物不知真所耻。
西方林奈为魁硕,东方大匠尊东璧。
如今科学益昌明,已见泱泱飘汉帜。
化石龙骸夸禄丰,水杉并世争长雄。
禄丰龙已成陈迹,水杉今日犹葱茏。
如斯绩业岂易得,宁辞皓首经为穷。
琅函宝笈正问世,东风伫看压西风。
发表于《人民日报》1962年2月17日。
汇编于《却顾所来径——中国古生物学家的化石人生》一书
编辑:刘琮滢